【警探组短篇】Welcome Back 欢迎回家
有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就在我身边不远处的地方，一枚硬币在他的两只手之间来回穿梭，他太阳穴上的LED灯还在闪烁着蓝色的荧光。可当我环视四周，却压根发现不了他的身影。形形色色的路人，灯红酒绿的街道，我甚至可以闻见Jimmy's Bar里某位酒客手中一杯威士忌的味道。一切看起来都很熟悉，仿佛我和他的相遇就发生在昨天晚上。
我知道他也许就在底特律的某一个角落，只是我愚笨到没有办法找到他。他比我可聪明太多了，他知道该躲在什么样的地方，才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踪迹，哪怕是我这个在警察局当了几十年官的老刑警。真是见鬼了，以前我不愿意见到他的时候，他总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可现在我想见他一眼，他却跑到天涯海角去了。我从没见过他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从最初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是盏省油的灯。
可笑的是，我们在Jimmy's Bar相遇，也在这里分别。我们说再见的时候，倒没什么感人肺腑的场面和言辞，只是谈起了一些以前鲜少提及过的话题。家庭，爱，信仰，理想······他自然已经不是最早的时候那个缺乏自主意识的Connor，但在内心深处我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他最核心的感官和思想，其实自始至终从未改变。他的奋不顾身，他的一丝不苟，以及他那份根深蒂固的使命感，从来都不曾有所消退。只是身上多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他逐渐变得比以前更完整了一些。
“或许人们需要我，Hank，我希望去帮助他们。不只是底特律，还有其他的城市，其他的州，甚至是其他的国家，只要是我能够去到的地方。很多很多的人正在受苦，我希望他们都可以活得比现在更好一些。”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一双澄澈的眼睛好像在反射着某种明亮的光芒。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那两只精雕细琢的人造眼睛，也可以散发出那样的光，就像是太阳底下的两枚啤酒瓶盖，又或许是雨后初晨的落叶上堆积的两颗朝露，我说不清。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身上总暗藏了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以至于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他不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仿生人，而是上帝派遣下凡的使者，而他最大的使命，便是撬开我这颗早该冰冷坚硬犹如磐石的心。没什么不好，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他扬长而去，而我离开了他就再也活不下去。
听起来肉麻，我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但这是事实，说到底我也无法否认。如果不是他，我或许在仿生人尚未得到解放的时候，就已经一枪崩掉了自己的脑袋，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天堂，也许吧，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他说得确实没错，人们需要他。而我便是他们之中，最需要他的那一个。
“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以后，我忍不住自嘲地笑出声来，“其实倒也没什么好照顾的，你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也不会得病，你压根没有人类那么脆弱······”
“Hank，你又喝醉了······”
“我只要你活着就好了，脑袋和身体在一块儿就行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嗯？”我凑近了他的脸，我可以看见他眼眶周围细小的毛孔。有的时候我总在思考，Cyberlife那群天才是怎么做到如此细致的。他太阳穴的LED灯正在闪着黄颜色的光，晃得我的眼睛有些生疼。
“我会的。”他朝我点头，嘴角又露出了他那生硬的招牌微笑，“而且，我会非常想念你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从来都不知道，因此我很讨厌人们说这样的话给我。可当听见这样一句话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竟莫名觉得心里很高兴。我很多年没有打心底里觉得高兴过了，甚至快要忘记快乐两个字尝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
“你会再回来的，对吗？”我抓住了他的右手腕，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如果我再看得更深一些，就能知道这个问题最准确的答案。
“你知道我会的，我会回来看你的。如果你可以少喝一些酒，我可能会考虑回来得更早一些。你了解我，我总是遵守诺言的。”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很像是一种劝慰，抑或是安抚。
“我会在这个地方等着你的，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我说着喝干了杯里最后的一点酒，视线越发地模糊了起来，他那一双茶褐色的眼睛像是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反正我已经在底特律待了一辈子了，再多待上几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我酒醉断片，醒来的时候有许多事情已经回忆不起来。我双手勉强支撑着坐起身来，看见床头柜上摆了一瓶矿泉水，瓶底压了一张黄色的小纸条。我打开瓶盖喝了几口水，然后拿起那张字条，将上面的内容完完整整读了一遍。毫不意外，水和纸条，都是Connor那小子留下来的。他的字一如既往工整体面，一笔一划没有丝毫的偏差。
Hank，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别喝太多的酒，因为下一次就没有人会背你回家，也没有人会给你准备好清晨的第一瓶水放在床头柜上。
真是见了鬼了，这小子有的时候真是肉麻得让我起鸡皮疙瘩。
电视机里嘈杂的新闻播报把我从过去的回忆拉回了现实，我向Jimmy又要了一瓶白兰地，重新倒满了面前的玻璃杯。这段时间来，我迫使自己不要喝太多的酒，只因为他曾经向我许下的那个诺言。我知道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盲目地相信着他说的话，但却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相信。
某一个瞬间，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将要回来了。
“英雄仿生人警探Connor在昨天凌晨两点四十三分正式结束了他在大急流城长达两年的秘密任务，成功瓦解深藏已久的犯罪团伙，成功营救数十名被困受害者。大急流城警察总署称将会为其授予奖章，并举行荣誉表彰大会。”
我想很多时候我的预感都会是正确的，只是我不太喜欢去猜测而已。大急流城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乘车只需要不到两个半小时。等他拿到了应得的奖章，受到了应有的表彰，如果来得及的话，可以坐午夜最后一趟巴士，回到底特律来。如果他愿意在大急流城再留上几天也不成问题，他们又不会急着把他这个大英雄赶回家乡去······
我还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熟悉的嗓音。他的声音非常清澈，却又略带着些低沉，无论在多么吵闹的环境下，我总能分辨得出来。
“Hank。”
“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果不其然，当我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过身去的时候，只见他直挺挺地站在我的面前，身上还穿着那套万年不变的职场西装，太阳穴的LED灯正在闪着蓝盈盈的光。他咧着嘴朝我笑，依然是那种生硬中带着几分青涩的笑容。
“你疯了吗？不要奖章了？警署的表彰大会也不参加了？”
“谁在乎那些形式呢，我只想早点回来。不过如果我早知道你还在像这样嗜酒的话，我就在大急流城再待几个月了。”他的目光落在我面前已经喝了一半的白兰地上，话语间似乎有几分失落。
“拜托，Connor，至少我尽力了。况且，你已经回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随即朝我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地注视着我。
我起身走上前去，将他拥到怀里。不怎么像是两年后的久别重逢，倒像是每天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家里，我穿好衣服走出卧室，看见他正站在客厅的电视机前等着我那样，平淡无奇却又温馨美好。无论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相见，他身上那种永远不会淡去的熟悉感始终紧紧抓着我的心。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欢迎回家。”
评论(2)